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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青春之光闪耀乡村振兴之路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彭芳蓉

　　晴隆县阿妹戚托小镇：踩着舞步出深山

　　过去几年里，我到过阿妹戚托小镇三次，从一片工地到如今的小镇，我见过这里三个不同时期的形态。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想要真正了解这个从荒地上“长”出来的小镇，还得问当地人。第二天，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见到了文安梅。

　　文安梅从工厂区的一处办公楼里走出来，她刚结束演出队的排练，气还没喘匀，便接到了我们的电话。“去金门广场吧，这里没地方坐。”她疾步如飞，向远处走去。

　　文安梅身材修长，双腿笔直，说话总带着灿烂的笑容。长期跳舞似乎让她的双脚已有了肌肉记忆，连走路都踩着节奏。这双脚跳出了难以掌握的阿妹戚托舞蹈，带着她登上大小舞台，捧回奖杯，如今，也带着她走出大山来到新家，站在了更广阔的土地上。

　　如果时间倒回到20年前，那个瘦小的文安梅或许从没想过自己的双脚能走出这样的路来。

　　那时，文安梅还住在距离阿妹戚托小镇40多公里外的三宝彝族乡。那是个被高山围困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中，公路到不了那里。文安梅所居住的地方，村落建在山坡之上，人们靠开垦坡地种植粮食为生，“干活路要走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具体有多远，文安梅没有计算过，只知道那漫长的跋涉让人苦不堪言。

　　文安梅的母亲王国英是当地为数不多会跳阿妹戚托的人，但文安梅直到14岁之前，都从未见过这支舞蹈的真正面目。其实个中缘由并不难理解，贫苦的乡民都忙于耕种，饭都吃不饱，谁有心情和力气跳舞?鲜少的几位老阿姨掌握了舞蹈技艺，也从不肯对外传授这“舞林秘笈”，如此一来，三宝彝族乡的阿妹戚托舞蹈一度差点失传。

　　在她14岁时，县里突然来了几位领导，由三宝彝族乡政府干部带着，挨家挨户走访动员年轻的姑娘们学习阿妹戚托，这支舞蹈将被送去参与县里组织的文艺活动。文安梅果断加入到学习的队伍中。

　　终于见到了阿妹戚托“真面目”，文安梅却叫苦不迭。原来，这神秘的舞蹈动作大多集中在双脚上，且没有伴奏，完全靠双脚踏地发出热烈的声响，舞者不仅要记住节奏，还得与同伴形成高度默契，在完成脚上动作之余，还得变换队形……整整一个月，文安梅每天提心吊胆地练习，最终登上了舞台，跟在几个姐姐身后勉强跳了一回。

　　这次舞台“初体验”虽然有浑水摸鱼的成分，但依然给文安梅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此后的几年中，她踩着这支舞蹈从县里跳到州里，又跳到省城“多彩贵州”舞蹈大赛的决赛舞台，斩获不少荣誉。

　　可是，凯旋的文安梅并没有持续风光下去。那时，由于种种原因，阿妹戚托舞蹈文化的挖掘和包装并未能提上日程，三宝依旧是那个三宝，仍然偏远、贫穷。文安梅体会过舞蹈为自己带来的荣耀时刻，总期待着生活能再起波澜，但在此后的近10年中，她和大多数姑娘一样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县里偶尔组织的外出演出，成了文安梅平淡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惊喜。

　　直到2017年，县里开始进入三宝彝族乡动员大家搬出大山。不是一两个村，是全乡整体搬迁，声势如此浩大，这在全国都没有先例。消息传来，乡里简直是开了锅一般，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不少老年人认为故土难离，到了城里，一根葱都得花钱买，没有土地种也感觉生活空荡荡的;外出打工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却对土地不再有如此深重的依赖，倒感觉城里的医疗、教育条件更适合老人和小孩，处处皆是便利。

　　各种声音僵持不下，文安梅是站在赞同搬迁的那一边的。她不仅劝说自己的父母搬家，也劝说左邻右舍，理由很充分：“儿女长大了在县城安家，买套房子也要几十万，这钱难挣，现在有现成的房子为什么不要呢?”

　　三宝彝族乡一天天冷清下来，阿妹戚托小镇则越来越热闹。文安梅知道，走出大山的姑娘们有些迷茫，看着正向旅游景区方向打造的阿妹戚托小镇，她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个想法。

　　县文化馆成立了一支艺术团，对外招募专业演员和群众演员，不仅依托阿妹戚托小镇景区开展表演项目，还能承担起县里送文化下基层的工作。阿妹戚托艺术团里除了一些专业舞蹈演员外，搬迁进小镇的人们也应聘成为群众演员，跟着文安梅学起了这支并不容易的舞蹈。

　　文安梅登台的时间越来越少，却越来越忙碌。除非是参加重要的比赛或演出，否则，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扮演着严厉的幕后导师角色。2019年3月，艺术团移交给旅游公司进行管理，文安梅担任团长，团里除21位专业演员外，还有100个群众演员名额，群众演员每个月有1000元至1800元的报酬，表现优异还能签约成为专业演员，每月能拿到3000多元的工资。

　　这场浩浩荡荡的搬迁，不仅让三宝彝族乡的乡民变成了“新市民”，也让文安梅成功转换了角色，她不再是一人独舞，而是带着一群年轻人，将阿妹戚托跳到贵州各地。2018年，文安梅被推选为省人大代表，2020年，她又被推选为国家级非遗项目“阿妹戚托”舞蹈的省级传承人，身份越来越多，她的双脚每一步都踏在了节奏上。

　　2021年10月，贵州省政府对黔西南州政府《关于晴隆县部分乡镇行政区划调整的请示》作出批复，同意撤销晴隆县三宝彝族乡。三宝彝族乡撤销后，其原所辖行政区域划归晴隆县三宝街道管辖。同时，三宝街道也被命名为2021至2023年度“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夜幕再次降临，灯光又被点亮，距离阿妹戚托小镇40多公里外的三宝彝族乡已成为过去式，曾经的三宝乡民聚在金门广场中央，跳起了热烈欢快的阿妹戚托舞蹈。文安梅没有登场，她还惦记着自己抖音号上没有录制完成的教学视频，“以前我妈妈那一辈学的时候，老师没有耐心教，妈妈看几遍都学不会。现在，我想录个分解动作的视频，便于教学，没想到竟然这么难，还得慢慢来。”闪烁的灯光中，文安梅的脸庞忽明忽暗，她的双脚似乎又不由自主地踩起了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