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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里市渔山村：老山辣椒映红天

　　循着一阵干燥而辛辣的香味，我们在一处厂房门前停下。红色的辣椒铺满一地，身着深色服装的工人围坐一圈，各自面前放着一个白色长方形托盘，强烈的色彩对比构成一幅丰收景象。在这勾人的香气里，姚家勇姗姗来迟，对我们说：“这里呛人得很，我们去办公室坐。”

　　姚家勇是凯里市龙场镇渔山村知青农场的主人，年龄不过40多岁，无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当过知青的人。“为什么叫知青农场?”我按捺不住好奇。

　　“这里以前就是一片知青农场，我哥在这里当过知青。”

　　谜底揭晓，但又有了新的问题：“那你怎么又回来把农场重新做起来呢?”

　　“还不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那家农户。认识几十年了，他们家生活一直没有起色，过得太苦，实在看不下去，就想帮一把。”

　　姚家勇一家都与这片农场的缘分极深。他的父亲当年从山西来到贵州，和他大哥都曾在渔洞监狱工作，不仅大哥曾在这里当过知青，父亲老去时，也被安葬在这片山谷之中。

　　姚家勇所说的那家农户是刘伯忠一家，早在大哥当知青时，两家人就已相识，交情不浅。但刘伯忠的几个兄弟，因身患残疾等各种原因，家里没有什么劳动力，10口人挤在一栋破旧的小木屋里，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姚家勇的父亲去世后，两兄弟每年都会来这片农场扫墓，顺道也会去看望刘伯忠一家。年复一年，曾经的渔洞村和老山村合并为渔山村，新农村建设也让这个村庄发生了不少变化，但这一家子像被困在时间里一样，几兄弟只有日渐增多的皱纹，和被岁月摧败的旧屋，没有其他新鲜事发生。

　　姚家勇在凯里市经营着不少生意，每次回到此地见到刘伯忠一家，都会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常常想帮这家人一把。他找来工人，将旧木屋前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铺平，又和刘伯忠一家人闲聊，看看他们想做点什么能挣钱的事，然而，常年困于乡间，让这一家人对生活失去了想象力，始终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不急，我们慢慢想办法。”姚家勇安慰道，他打算自己来找答案。2012年，连白菜种子都不认识的他特地去了江西、福建等地，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不需要太多劳动力，又能快速挣到钱的项目。在外走了一圈，学了不少技术，姚家勇再次来到刘伯忠家里，开口道：“老刘，我打算在这里搞养殖，你们几个帮我一起搞。”

　　60多头猪、7000多只鸡，姚家勇承包了部分当初农场的土地，开始像模像样地经营起来。刘伯忠家几兄弟在农场帮忙养鸡，每个月能拿到两三千元，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没过几年，兄弟几人陆续搬出了那栋破旧的木屋，在木屋旁建起了新房。

　　当然，姚家勇绝不仅仅是为了做慈善而已。养殖步入正规之后，不仅刘伯忠一家的生活得到改善，姚家勇作为农场的创办人也尝到了甜头。他尽心尽力地通过微信等途径销售猪肉、鸡肉，也售卖腊肉等加工制品，几年后便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户。

　　养殖场风生水起，姚家勇的胆量也放开了些，陆续承包了一些坡地，开始尝试果树种植。就在此时，脱贫攻坚工作陆续推进，渔山村村民们也在政府的组织下开始种植一种当地特有的老山辣椒，因无处可销，大部分都烂在地里。

　　姚家勇一眼看到了问题的关键。老山辣椒有200多年的种植历史，品质当然没问题，关键在于农户没有销售渠道。但对于姚家勇而言，销售根本不算问题，他流转了50亩土地，把这个产业重新捡了起来。

　　得知姚家勇在种植老山辣椒，龙场镇政府以及凯里市成立的辣椒专班都来了兴致，隔三岔五便派技术人员来农场提供技术指导。姚家勇备受鼓励，叫上几位朋友和当地村民，共同成立了凯里市自强种植养殖专业合作社，除了此前养的猪和鸡，以及种的各种水果之外，老山辣椒更是合作社的一大主角。

　　有技术人员的支持，姚家勇很快扩大了辣椒种植的面积，从50亩逐步扩张至450亩。很快，他意识到鲜辣椒不易保存，并且加工后的辣椒利润空间更大，便再次投入资金，建了一座辣椒加工厂。

　　当然，他售卖的方式依旧和过去一样，主要靠微信朋友圈。2020年丰收时，种植辣椒的村民越来越多，姚家勇便承诺对村民们进行收购。然而，工厂一天1万多公斤的加工能力已经跟不上收购的速度，仓库里的辣椒已经堆成了小山。渔山村的村民们不由担心起来，他们害怕当年辣椒滞销的场景重现，每天都忧心忡忡。

　　姚家勇也别无他法，只能向龙场镇政府求助。龙场镇纪委为此列出“问题清单”，在向镇政府反馈的同时，还同步提交市农业农村局、市商务局等职能部门。最终，市镇两级政府协调联系到一家食品加工企业到知青农场实地考察辣椒种植情况，签下了一笔大订单，并承诺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之下，可以收购知青农场的所有辣椒。

　　姚家勇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爱人者，人恒爱之”的道理。

　　当我见到姚家勇时，他早已度过重重难关，并与亮欢寨等知名企业达成长久的合作。他计划将辣椒扩大种植到1000亩，同时，也要扩大加工产能，把老山辣椒的品牌打得更响。

　　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向我提起的都是那些经营农场时的趣事。“你知道吗?有去国外留学的人还经常惦记着我们家养的鸡，让我一定要用本地辣椒炒好之后给他邮寄过去。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空包装，寄过去恐怕口感也不好了，再说，邮费都够他吃几顿了……”他说起这段“奇葩”的经历时笑得合不拢嘴，回味了一会儿，又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指指门外，道：“那边那栋旧木屋已经没人住了，但我也没让他们拆，那是老刘家的老房子。新房就在对面，这样对比起来看，是不是觉得这幸福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