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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消夏

　　赵宽宏

　　这个夏天似乎特别热，而且，城里的夏天似乎比“特别热”还要热。小牛儿邀我跟他回山中的老家去躲躲城里的夏天。

　　小牛儿不是牛，是人名，年龄且还不小了。他刚刚在城里圆满地给儿子办了较为像样的婚礼，就邀上我和他一同到山中去消夏。

　　小牛儿的家在一个叫两岔河的地方，可见他老家不仅在山中，而且还有水。早年人们在这里筑坝蓄水，成为一座大型矿山的居民饮水水源地。我就是在筑坝期间认识小牛儿的。他的家在水坝的上游，施工期间我们租住在他家，此后就成了经常走动的朋友。

　　他前些年在城里买了房，但也将山中的平房翻建成了小二楼，城里乡下轮换着住。他家小二楼在山腰，掩在林木之中，若隐若现。百十多米的缓下坡后，就是两岔河中的一条河了。名为“河”，然却浅且窄，称“溪”似乎更准确些。

　　到小牛儿山中的家时，已近中午了，他老伴忙着点火烧水，给我们泡茶。茶是泡在一个大搪瓷缸里的。茶是苦丁茶，是那种粗茶，还有不少老梗。小牛儿说他家房后就有苦丁茶树，苦丁茶叶不需要卖。我倒了一小杯茶，呷了一口，入嘴确苦，但咂了咂，却又回甘。小牛儿说，这茶好，泻火降温。

　　午饭是凉面。小牛儿老伴从门前的瓜架上摘了两条鲜嫩的黄瓜回来，就开始煮面，面煮熟后，装在一个大盆子里，淋上治好放冷的菜籽油拌了拌，然后用筷子叉起，喊小牛儿用扇子对着叉起来的面扇风。待面扇凉了，打装在碗里，之后在面上加少许焯过水的绿豆芽和鲜嫩的黄瓜丝，又加入葱花、盐巴、酱油、香醋等佐料，最后舀了一小瓢蒜末水浇上。可能坐车颠饿了，这劲道爽滑的凉面，我吃了两碗。

　　我一般是不睡午觉的，但饭后又喝了一会茶后，小牛儿还是领我上了二楼，让我在一间客房休息。我躺在床上看了会手机，竟觉得有些凉，随手拉了条毛巾被搭在肚子上，真的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房后林中那一两声瓷片一样的鸟鸣，将我叫醒的?这盛夏时节难得的一次午睡，竟没出一丝汗，真是天凉好个“夏”啊!

　　来到楼下，小牛儿老伴指着门外坡下的小河告诉我，小牛儿到河边钓鱼去了，让我自己去找他。

　　小牛儿招呼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块白石头上，目光在我和河面间游移不定。河边上，竹树杂长，苍翠森森，阴冷匝地，有一些歪脖子树的树枝随意地倒垂于水面，平添几分风景。河水不深，能见到水里偶有鱼儿的浅影诱惑着人们的兴趣;头顶上有婉转的鸟鸣从树叶中渗出来，逗人眯着眼张望;微风起处，阳光从树叶的空隙处筛下来，在地上晃动，并不觉炽热，反倒给人幽爽之气。坐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切的燠热浮躁全化掉了。

　　但一两个小时过去，我们并没钓到几条鱼，且全是两把重的小杂鱼。小牛儿说，鱼不上钩，急不得，焦躁不得。时间像这河里的水一样，看似平缓，却在不经意间就流走了。天至向晚，水边蚊子多了起来，收起钓竿回家。小牛儿老伴早就在家前屋后的地里摘了些菜蔬，准备做晚饭了。

　　我们坐在门外的坝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城里乡下、东西南北的闲聊。不远处点了两盘蚊香。太阳还在山梁上的时候，小牛儿老伴喊吃饭了。

　　桌边一看，六七个菜，大都是自家地里的。凉拌洋荷、青椒西红柿烩毛豆、苦瓜炒鸡蛋、水豆花蘸油辣子、青椒煸小鱼干，还有一牒泡蕌头，都是这夏日叫人口舌生津的农家家常菜，更让我念念不忘是那一碗汤：烧茄子肉圆汤。做法特简单，滋味很特别：茄子在柴火上烤得外焦里嫩，撕条备用;西红柿用大油煸一下，加入高汤;肉圆下锅，快熟时下入撕成条的茄子，加佐料即成。这汤有浓烈的烟火气，能充分地调动味蕾，夏日食用，足以退却恼人的溽热之气。

　　来到山中，亲近自然山水，感受乡野美味，身心惬意，胃口大开，这顿晚饭，喝了不少啤酒，吃了很多的菜，直呼岁月静好时，山中有“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