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读札记 生命的礼花
“‘访问童年’其实是访问一个人的精神故乡,这不仅是因为童年决定一生,更因为,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就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儿童文学作家殷健灵在《访问童年》中写道。
童年留下的痕迹,犹如人生之墙的涂鸦,静静存在,不可磨灭,在时光流逝中反复提醒我们那段一去不返的岁月。通往童年之路,本质上也是一条通向内心和自我之路。
“六一”国际儿童节来临之际,27°黔地标读书会特别策划推出《童年是精神的原乡》线上主题分享会。一周之内,我编读了省内10位知名作家张麟、王剑平、末未、杨村、周树平、聂洁、代廷晴、王洒、田兴家、吴天威的童年故事,掩卷而思,脑海中对“村庄”和“读书”这两个词颇有感触。
杨村从小生长的展丰村坐落在海拔1000米的山腰台地上,村后是人头山,村前是延展的田野;来自遵义市余庆县的代廷晴,提起笔来总是不知不觉想到故乡的村庄,潘家山的花花草草,无一不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王剑平家的屋后是条大山沟,顺着沟边小道爬上大山垭口,下河、爬山、赶乡场,童年时的他与伙伴从不落单;生于黔北仁怀一个偏远山村里的王洒,那里的乡村小学和村庄,是他当之无愧的精神家园……想起村庄,他们的精神就回到了故乡。
受《青春之歌》启迪,张麟把自己想象成林道静,发誓一旦条件成熟,就学林道静离家出走;田兴家会在侄儿找他玩时,故意不理他,让侄儿带书来,心扉才愿意打开;末未小时候特别羡慕有零花钱可以买连环画的孩子;聂洁在二哥的书架找到《童年》和《在人间》,从此看书,成为她一生的爱好。
对周树平而言,童年时候的书籍太少太少,家里没有藏书,更没有注音版的书,他更多的精力,都花在叔叔为自己订的《小学生一日一句》杂志上。“从二年级到三年级,一天练习一个句子。每个月收到杂志,比父母一个月给我买一套新衣还令人开心。”
书写童年,所有的来稿都在往回追溯,每个人的童年经历各异,但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成长本身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大家的童年都像一颗种子,在精神的原乡里,在书本的安宁中,顶破泥土,经风沐雨,从而各自绽放。
——陈江南
温暖童年的涓涓之爱
“童年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怀念童年,流连于那段岁月里的万般温暖。倘若让我们重新回溯,记忆里最先出现的,一定包含那些珍贵的人。
从小在剑河县展丰村长大的杨村,童年的追忆始于一本家谱,故事主角绕不开自己的伯父。
“铺开纸,回忆,记录。伯父拿笔的右手是手指卷曲的粘连成一个握拳,只有大拇指分开。那是他童年时扑入火坑给烧坏的。那时看伯父专注的神情,我感觉记家谱是一件庄严的事。”记家谱前,杨村与伯父搬出小木凳,坐在壁根前,他们的暗影也投印在壁板上,在泥夯的屋院与壁板交合处折叠,像一出滑稽的皮影戏。
多年以后,长大的杨村将家谱打印成一本簿册时,伯父已不在人世。回想起童年,他记忆深刻的还是展丰村里那些沉淀在田野山间的一份欢愉。
“我们一帮人喜欢伯父,追随着他上山砍柴。当砍回的柴堆成一圈,像一间屋那么大后,伯父又带我们去抓泥鳅、黄鳝。春末夏初,黄鳝睡在田埂里,双手从两头伸进田埂,便可将黄鳝逮将出来,于是必有美餐。”杨村说,自己的伯父是小学老师,伯妈是农民。“伯父放农忙假,都要回家砍柴割草。伯父捆草的时候,面部表情特别好看。他膝盖顶着草堆,两手勒紧绳子,脸部贴着草,一用力,脸就红,眼睛眯起来,嘴巴却咧开,像笑。”
童年时收获涓涓之爱,时过境迁再回想,犹如终身缠绕的藤,百转回肠。对王剑平来说,小时候与母亲的拥抱情景,亲子之间的爱意缱绻,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临要上班的母亲,走出去,又倒回来。她用额头蹭我脑门,又蹭我脸,她说我发烧。然后给我洗脸,再把我手脚擦干净,找出干净衣服换上。母亲牵着我出门,走到房子拐角,又蹲下来背我。”王剑平写道,“给我洗脸,已经是破天荒了。就在母亲蹲下去那一刻,我心里升腾起百般依赖。我把两手搭到母亲肩上,双臂很沉。垂下两手,从两个胳肢窝伸进去,我紧紧抱着母亲。”
对母亲的依赖,让年幼的王剑平倍感温暖。“趴在母亲背上,想起从房顶摔下来,我把母亲抱得更紧,就像抱着那根竹竿。但是,抱着母亲,心里安稳踏实,没有坠落时的恐惧。脸贴在母亲背上,我听见鸽哨声由近而远,美妙至极。”
同王剑平一样因家人之爱暖了童年的还有周树平。他说,很多时候,独自回味,童年是一座巨大的宝藏,成年后一些不经意的言行,或多或少都能从童年时代找到影子。“从4岁记事到11岁小学毕业,我跟着叔叔两年,学会了自学的能力和定力;其余5年,跟着大奶奶、奶奶的时间比跟着父母多,两位奶奶在路上见到有字的纸片,就捡回家烧掉,说不能踩字的习惯,更是我敬重字的启蒙;父亲遇事只知沉着向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品格,母亲遇事时的自我开导和变通、积极想办法……”童年时代影子背后留下的习以为常,不断发展成了优良习惯,也成就了如今的周树平。
“儿时的我无论春夏秋冬,也喜欢与父亲一起到村小旁边的河里游泳,与新来的美术老师去钓鱼,与村小附近寨子的玩伴打篮球,暑假偶尔还喜欢到老家地莪村太阳寨去跟爷爷一起骑马放牛……”童年时,那些关乎于人的,小小的,温暖的快乐,始终与吴天威相伴相生,让他铭记至今。
此外,吴天威还极喜欢听自己的父亲讲述他的亲历故事。“比如他喜欢习武,会一些擒拿功夫;比如他读师专时如何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自力更生,每一次谈到他假期在县城参与南门大桥修建搬石头赚工钱的日子,他眼里总会掠过一丝无奈与忧伤;比如听他讲述自己当农村教师后因为种种不舍而错失了改行当公安和去教育学院脱产进修的机会;比如他是如何认识名叫美献的我的母亲。”
如今回想,正是童年记忆中这些亲近的人,这些简单而珍贵的相遇,使得他们的生活充实而有趣。
融化童年的一方柔软
童年时光对成年人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柔软的部分。
对末未而言,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朋友”,是家里的两只狗。“一只叫二毛,一只叫花花,都是大尾巴狗。从小它们就陪伴着我,也可以说是我陪着它们,几乎寸步不离,就像彼此是彼此的影子。如果大人上坡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它们会变着法子找乐。有时咬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有时跳起来追蝴蝶,有时打滚……它们各种表演,我不笑口常开都不行。”
每逢自己上学或者回家的时候,两位“朋友”都要相送相伴。“它们每天都要送我到学校,然后再去玩它们自己的。而放学的时候,它们会提前几分钟到校等我。回家的路上,它们有时会突然从后面跳到我的背上要我背,有时走着走着,又突然转过身跳起来要我抱。”因为两只狗狗的存在,末未坦言“我的童年从没孤独过。”
除了狗,还有羊。“我从4岁开始学放羊,到6岁读一年级的时候,便可以独立放羊了,最多的时候,我放过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羊。”在每只羊还是小羊羔的时候,末未岂止一天抱过一回。
因小动物融化了童年的还有代廷晴,童年时放过的一头名为“小胖子”的水牸牛,唤醒了一名少女最初的“母爱”本能。“它身体肥胖性格温柔。因为我一直养她,潜意识里觉得它不属于一家人,而是我一个人的。它在夜里生小牛时疼得‘嗯-昂-嗯-昂’的痛苦叫声,让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多年后我觉得,那种心情像一个母亲对女儿一样的担心。”
“它小小的牛蹄是浅浅的、干净的黄色,宽扁的鼻子湿漉漉的,咻咻的鼻息喷在手背上痒痒的。这一切使我的内心充满了温情。”清晨,在牛圈看到新生牛犊的代廷晴写道。
通过阅读,点亮梦想灯塔。童年时,悄悄闯入父亲阁楼的张麟,看到各种书籍时内心满溢的欣喜,不亚于看到小牛犊的代廷晴。
“闯入父亲禁入的阁楼,不仅找到了那本残书,还找到了《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红楼梦》《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从此我变成了一个书贼,自作聪明地绕开上面的一本,小心翼翼从中间‘借’起,每次只‘借’一本,偷偷藏在书包里,白天带到课堂上藏在桌箱里囫囵吞枣地读。”
在父亲许可下,她的童年得以在阅读中度过。而原本躲藏在被窝里的那盏灯,也终于见了天日,成为那个小山村漫漫长夜里的一缕光明,照耀着一个小小的乡村女娃,打开的一本本书犹如打开了一扇扇窗,让她见到从未见到的风景,踏上了从未踏上的旅程。
书里认识的知音和伙伴,虽不像现实中的人那样看得见摸得着,但张麟认为他们却比现实中的人有着更丰满、更迷人的形象。“现在回头去看,那个在阅读中度过的童年,无疑为我积攒了力量。毕竟一本书,就是一个江湖;一次阅读,就是一次升华和体验。”
“我在书架里找到《童年》和《在人间》这两本厚厚的书,那一个寒假,我蜷缩在他的被窝里,把这两本书囫囵看完。从此,书籍向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看书,成为我一生的爱好。”与张麟相似,因下雨河水大涨,哪儿也不能去的聂洁转到了二哥的房里,被一本《鲁滨逊漂流记》吸引了注意力,而后在书架里找到的两本书,成为打开自己阅读的启蒙之匙。
追溯童年的时光悠缓
儿时记忆里,无论是一所学校、一口池塘、一条河流,抑或是一场梦境,都是令人难忘的乐土。
在赤水河畔长大的王洒,童年里的那口池塘是时光悠缓的最佳追溯地。“时过中午,火红的太阳,负着沉重的光芒爬到半空中,这时的池水面下,鱼儿正静静地享受阳光,可偏偏这个时候,燕子又带着剪刀似的尾巴,剪破如镜的水面。自此,水面上便沸腾开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王洒与村里的伙伴们不约而同,顶着酷热,带着天真,把心掏给池水。
让人留恋的,还有池边夏天的傍晚。王洒说,每当这个时候,小山上响起回家羊群的“咩咩”声,夕阳也拖着疲惫的晚霞就要落山了,村里的老人赶水牛到池边饮水了。“从太阳落山到满天星斗,童年的我们纷纷依在老人身旁,在池边绵绵的草地上享受起习习晚风。不论坐着还是躺着,都能听到老人有趣的‘牛郎织女’‘女娲造人’。”
童年故事,童年梦想,像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使人留念,引人回忆。又像是故乡那一缕阳光,村庄那一缕炊烟,家门前的一条清河,滋润成长,淌进心房。
河流不语,随着河水川流不息流淌而去的,还有聂洁懵懵懂懂的童年。儿时因河水包裹住身体而感受的奇特感觉,让她从此迷上了河,对着河发起呆来。“我们跑到河边,把褂子脱了扔在草地上,奔向河里。河边一群鸭子被惊得嘎嘎乱叫,扑棱棱逃向对岸去了,河水顿时被搅浑。管它呢,我们也像一群鸭子一样,尖叫着向河中央跑去,河水溅起老高,头发就湿了。”聂洁说,到了河中央,一头扑进水里,把头埋在水下,大睁着眼睛,看河底的青苔和石头,看水草摆动。看得眼睛直发红。
洗澡上岸后,聂洁一点力气也没了,“顶着烈日,把头发晒到半干,裤头也差不多半干了,才穿好衣裤回家。此刻肚子饿得咕咕叫,悄声没息溜进厨房,揭开甑盖,舀一碗冷饭,就着一点剩菜汤,稀里呼噜下肚,说不出的满足。”
1991年,吴天威出生在黔南荔波一个名叫拉平的山村小学。拉平村地处国家级樟江风景名胜区上游,学校旁边不仅有缓缓流动的小溪,还有清澈的河水。依山傍水,学校周边各山半山腰上有董平、拉柳、新寨、拉寨、塘必等几个布依古村寨,林中掩映,风光旖旎。
“我的童年很简单,与一所寂静的村小发生了故事。我的童年也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农村。因此,我爱这土地,我对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有着特殊的感情与记忆。”在这片村庄里的这所寂静的乡村小学,是吴天威童年故事的一方乐土。
童年记忆与乡村小学有关的,还有来自安顺关岭的田兴家,儿时第一天入学的情形,他至今想起还犹如昨日。“那天早上,父亲把我带到学校。我在座位上四处张望,前后左右都坐着小孩,很多父母围在窗外和门外。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惊恐得几乎哭出声。”
田兴家就读的第一所学校在一棵古榕树下,是修建多年的小石房,仅有一间狭窄的教室,一位老师、10多个学生,都是同一个村寨的。“由于我不会汉语,学习非常困难,几乎什么都听不懂。同学们认为我很笨,说我不合适读书,有时候连老师都不耐烦了,但他还是用苗语向我翻译一遍。”
“晚上,父亲偶尔会教我读课文,读《小小的船》《蒲公英的种子》《王二小》等等,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读。”一年后,因开学时还不会说汉语被同学嘲笑的田兴家,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成绩在班上也名列前茅。
对于童年,田兴家除了乡村小学的记忆,印象深刻的还有父亲的一场梦境。“一天早上,父亲高兴地对我说‘昨晚上我梦到我们家的马在吃竹叶,吃着吃着就沿竹子爬上去了。’父亲的这场梦让我难以忘怀,我曾经三次写进小说里,感觉都是那么的完美。我想,如果父亲多认识几个字,估计能成为小说家。”
时至今日,尽管关于童年的记忆早已远逝,但这些碎片仍挥之不去。每当田兴家提起笔时,它们就从心底浮起,一次比一次清晰。
关于这场梦境,他在文末这样写道:“但是父亲不是小说家,当然我也不是。我是父亲梦中的那匹马,从童年开始,就沿着竹子拼命往上爬,直到……”
原文链接:http://www.gzrd.gov.cn/gzwh/55750.shtml
[免责声明] 本文来源于网络转载,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不构成商业目的。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它问题,请在30日内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处理。
最新加入
青海省人民代表大会常...
2024-11-24西藏自治区文化产业高...
2024-11-24自治区纪委监委第六监...
2024-11-24天柱县州第十五届人大...
2024-11-24西藏自治区国家通用语...
2024-11-24百名代表履职风采录|...
2024-11-24自治区文化产业协会第...
2024-11-24铜仁市沿河自治县人民...
2024-11-24自治区领导在拉萨市调...
2024-11-24
热门资讯
司法反腐力度空前:昨...
2020-07-09原平轩岗煤电浩然煤业...
2020-08-20辽阳县人民检察院对程...
2021-04-27新来的病人不用中药,...
2020-04-16中央重磅发声:加快错...
2021-01-13甘肃省人民代表大会常...
2020-04-16甘肃省人民代表大会常...
2020-04-16山西省人民代表大会常...
2020-04-1654起农村乱占耕地建...
2021-04-27阳奉阴违的轩岗煤电公...
2020-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