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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稻谷

　　帅远明

　　天刚蒙蒙亮，我就下田割稻子了。

　　割稻子是收稻谷的第一道活儿，首先要准备好刃上有着尖细锯齿的镰刀，没有镰刀就要把平时用的割草刀磨得雪亮。此刻我用的正是一把新买的镰刀。瞧!它真像西边山垭口上空那一钩笑吟吟的月儿哟。

　　田是早已放干水了的，脚踩上去像海绵一样柔软。我蹲下身子，左手捞上一丛稻秆子，右手挥镰过去朝面前一拉，“唰”的一声，便割下来了。照这样割上两三丛，手里便托上了一大把稻子。将它轻轻搁下，我接着又割第二把，放在第一把之上，呈“人”字形，再接着举镰去割第三把，唰!唰!唰……

　　俗话说：“宁愿刀上出浆，不让田头生秧。”进入农历八月，我们这里的稻谷便纷纷“黄”了。做一季庄稼成熟不容易，要收进屋头才算庄稼，谁又不担心到手的粮食遇到绵绵秋雨长出“脚儿”呢?大家赶着趁好天气收稻谷，已经忙了头十天了。今天，见我家在割稻子，邻居们吃了早饭，便你邀我约地赶来帮忙。下田后，他们一人把持三四行水稻操镰前行，没有说笑声，只有割稻声“唰啦唰啦”地响，没多大会儿就把大半边田的稻子全都放倒了。

　　仲秋的天气早晚凉快，大白天里太阳仍有些火辣辣的，晒得人满头大汗。大家蹲在地头上吃了午饭后坐在田坎上休息，喝茶，抽烟，摆龙门阵。从生产队的往事讲到抖音短视频，激起了大家辛酸的回忆和娱乐的追随。聊了好一阵，大家忽然站起来：“休息安逸了，开始挞吧!”

　　于是，着手进行收稻谷的第二道工序——挞稻子。

　　我家使用的也仍旧是一张木制挞斗。我家这张挞斗是土地下户那年请木匠做的。材料好，样式美观，已经使用多年依然不往里渗水，在年年岁岁的秋收时节，东家借，西家讨，也不知为大家挞进了多少粮食，可它身子骨还是那样硬朗坚实。看吧，此刻它斗口向着苍天，正在传递着今年粮食又是大丰收的喜讯啊。

　　腾出一块空地方来后，我们将挞斗拉到田里头，马上进行分工，由三人递稻把，四人挞稻子，两人在后边拴稻草，我和另外一人则负责打杂。接下来，递稻把的脚快手勤，挞稻子的人儿各站一方，手把稻把子举过头顶，划出一道弧线，迅速落下——“咚!”沉甸甸的稻穗头儿与挞斗墙板相碰，接着轻轻一抖，“哗啦啦”抖下许多金粒子，再迅速翻转稻把子，呈扇形散开向上一举，又一道弧线划下咚……欢快的响声在田野上空回荡着，山鸣谷应。经太阳晒过的稻谷硬是好挞，就这样一声重、二声沉、三声四声闷响之后，只见光刷刷的稻草儿被惬意地丢在地上，由一双粗糙却又灵巧的大手拴成一个个稻草人儿立在田间晒太阳。

　　忽然，从山岰上旋下来好大一股风儿。我举头一看，漂浮的朵朵白云不知几时被涂上了一层墨水，变黑了。跟着响起轰轰闷雷声。看样子是要落雨了。可田里还有不少稻把子摆晾着，这如何是好啊?时不我待，大家提议去借邻居家挞谷机用用。我点点头，赶紧与两个小伙子一路小跑去抬来铁家伙帮忙。刹那间，马达与挞斗之声交织在一起，同奏一支抢收曲。

　　云开雨散，丽日西蹉，碧空如洗，山里的空气像滤过一样清新;阵阵秋风带着新稻谷清香吹过田野，醉得一丛丛野棉花上滚动着晶莹的泪珠儿。我用背篼背一袋稻谷往家走，累齁齁地扭头望去，田间小道上出现一支肩扛粮袋的小队伍，脚步迈得那么整齐而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