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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底色

　　兔年春节如期而至。

　　有专家说，春节期间不建议探望老人。第一个给我拜年的是我侄儿，送来他亲手做的风肉和阉鸡，乐滋滋地说，“放开了，我明天全家去澳门旅游”，他一脸喜悦。

　　这是他一家春节的自选动作。跟着，拜年的不算少，有送舶来品的，有送土特产的。多数是经过包装的腊肉香肠、鸡辣子及各式水果……包装都很华丽，外观是花样翻新的品牌，一律大红底色，烫金字样，以显贵气喜气。

　　在贵阳市北京路和中华北路交叉的街心花圃那里，是鲜花组成的“向全市人民拜年”的鲜艳字样。无处不在的金色、红色中，带着喜气、热烈。

　　彼时的北京，雪花正飘落。我朋友从安贞医院出来，牵着他10岁儿子的手，儿子在这里住了66天，做了心脏手术，年关时顺利出院。父子朝全聚德走去，父亲要让儿子吃顿烤鸭。刚落座，孩子母亲从贵阳来了电话：“儿子，你在哪里?”“我和爸爸在全聚德吃烤鸭。”“你哪天回家?”“明天的飞机，你中午到龙洞堡来接我，我要吃你包的饺子。”电话那边跟着挂掉了，这是一家人天大的喜事，母亲不愿儿子听到她喜极而泣。

　　除夕之夜是年的高峰。这晚，贵阳金阳观山湖会展城那边的酒店包房里一阵阵欢笑声，杯盏猜令行拳开始了，觥筹交错。压低的拳声，遮不住兴奋。临场，出拳是智商的倍增。这时，只有英雄，没有懦夫。酒之乐，酒之味，酒之趣，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拒绝的。

　　人都一样，沉醉是件幸事，无论沉醉于思想、宗教、哲学、文字、情感还是饮酒。时间与空间，真实与虚妄，现实与魔幻，纷繁驳杂，精彩纷呈，这是极佳的生命状态。沉醉并快乐着，沉醉并体验着，沉醉并律动着。这是人生一种可能的凭借，一种可能的宽敞，一种可能的快意，这大抵是人一路走来的谜底。

　　回到家，临近午夜。跟着，贵阳市夜空激烈地响起的鞭炮声，震耳欲聋;烟花在夜空划出的银色弧线，起起落落，带着唿哨，异常壮观。

　　春秋代序的一刻。

　　脚下红红的爆竹纸屑和烟花残留物堆得越来越厚。我体会，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是百姓要冲走三年的阴霾，烟花银色的弧线，是百姓在勾勒心中的愿景。

　　金色、红色为什么成为年的主色调?

　　传说，有种年兽，是中国民俗神话传说中的恶魔，这最早出自清末民初的报刊文章《沪壖话旧录》。每到新年之夜就会有凶残的怪兽闯入村落吃人，故名年兽。之后人们发现年兽有三怕，即巨响、红色与火光，于是家家户户每年放爆竹、贴春联、点灯火用以吓跑年兽，这些传说逐渐成为了过年的习俗。

　　人民的想象和聪明才智，终能制服一切邪恶。世代相传，不曾遗忘。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春节这个时间刻度的节点，更提醒人们，时间魅力无穷，时间方向的唯一性，让时间去伪存真。数不清的朝朝暮暮过去，曲线变成直线，高山夷为平地，腐朽化为神奇，功名化为尘土。时间检验一切，又改变一切，孕育一切，又毁坏一切，人类就这样一代代繁衍下来。

　　今年兔年，癸卯年。

　　春节是全球华人的盛大节日。在美的华人，把他们的舞狮队舞进了总统办公室。在渥太华，各界人士参加了华人化妆游行。新加坡的牛车水、乌节路，全是中国年气氛。柏林爱乐乐团以一首《喜洋洋》祝全球华人新年快乐。东京电视塔，连续三年点燃“中国红”，庆祝中国新年。曼谷唐人街上，商铺赠送中国兔年吉祥物……天下华人无间隙。

　　我还看到一幅年初二黄果树瀑布的旅游照片，在并不宽敞的山路上，挤满睁大眼睛的游客，宛如一条长龙，他们欣赏中国第一大瀑布的好奇心，全写在脸上。他们要看瀑布的雄姿，要听浪涛在山谷的回响，要呼吸湿润的清新空气，他们举着手机，要留下这惬意的一刻。正像一首著名的歌曲唱的：我们祖国多么辽阔广大，它有无数田野和森林，人们可以自由走来走去，他就是祖国的主人……这首歌还是一颗人造卫星在太空飘逸的伴奏曲。

　　我更不忘每年的“春运”，多少万打工人，在辛苦劳作一年后，兴奋地、排除万难返回故乡。他们的出走和回归，都是庞大汹涌的人潮，这是他们自由的选择。他们构成了经济发展的大动脉，功不可没。你看火车的拥挤，还有山路上成群结队的摩托，负载沉沉，却如疾风。回家，回家过三十夜。这种信心，植根于世俗的快乐，市井的深情，人间的烟火。

　　享有自由安宁、有权追求幸福，这种根深蒂固的、不可阻挡的人民性，就是在不同国界的世界华人过年的底色，这底色延续千百年，经久而不衰，拧不弯。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想起王安石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日出月落，絮果兰因，春秋代序，四季流转，既是自然的风貌，也是人类社会不可僭越的节拍。